人生的階梯

馬曉蘭

記得曾看到過一幅漫畫,名為「人生的階梯」。畫面簡單,只是一組由低到高的樓梯,每層樓梯分別是童話、詩歌、散文、科學、哲學等等,在哲學的臺階之上是宗教神學,也即最高一層。我當時興趣最濃的就是哲學,看了那幅漫畫,不由得想:難道我再往上走,便非要走向宗教神學不可?在當時中國盛行的無神論環境以及人文主義思潮影響下,我並沒去深思,也不相信自己會「更上一層樓」,只是一頭栽在哲人們深邃浩瀚的思辯海洋裏,探求著我要尋覓的智慧。後來,經歷了生命體驗,印證了那幅漫畫也是我的人生階梯。特別是在我思索人生問題而找不到答案的時候。

我常常感覺人的一生就是在拚博、苦難、衝突中體驗生命的矛盾。盧梭曾說:「人是生而自由的,但卻無往不在枷鎖之中。」這句名言相對地道出了人類難以擺脫的悲劇性命運,也極好地概括了近代人所處的悖論境地。不是嗎?隨著西方工業革命的發展,近代人多陶醉在科學與民主的追求與成就中,引以為傲;然而科學與民主不是萬能的,沒有什麼人所創造的東西能將人類從悲劇的深淵中拯救出來。兩次毀滅性的世界大戰、前不久發生在美國的「九一一」恐怖事件,以及不斷的戰爭與災難,再一次證明了科學在使人征服自然的同時,也被一部分人用於征服另一部分人。

現代人比以往任何時代的人都應對生命的悲愴有更深切的體驗:人的悲劇不在於任何外在的因素,而在於人本身;苦難的根源,源於人的「原罪」,人類的悲劇是人類自身創造的。我們渴望滿足,但人欲望的無涯與自身的有限構成了無法調和的二律背反,也決定了人只能一生處在失望痛苦中,在靈與肉、道德與情欲、感性與理性之間掙扎搖擺,周而復始,永遠找不出哪一方是最後的勝利者。人都無法與自己和平相處,人與自然、人與他人、人與社會之間就更時時處在衝突之中。不能否認,自古以來人們從人生悲劇的自覺意識而生發出超越性的追求,但儘管付出了漫長的努力與巨大的智慧,一切仍舊終歸徒勞,人類始終背靠虛無、面對荒謬,心靈與肉體同時深陷於無數悲劇之中。

我就是這樣,在烏雲籠罩中走著,渴望由黑暗走向光明,渴望由束縛走向自由,渴望超越自身,渴望精神世界超越有限和短暫,進入無限和永恒。我涉獵先哲的方法論與世界觀,盼能悟出人生真諦,可惜常常是才見綠洲,又入沙漠;像是走到了盡頭再無去路,又彷彿才要出發,卻又莫辨方向。但儘管碰得頭破血流,我依然渴望終極意義上的超越,要對自身的命運作出解釋:茫茫宇宙究竟是誰創造的?人類何以能掌管它?人從哪裡來,歸向哪裡去?到後來,我發現這些問題不是經驗實證與科學邏輯所能回答的。人的生命並不就是科學、邏輯和實證;恰恰相反,生命的熱量與活力是非實證、非邏輯,因而也是非科學的。理性的哲學不能給人的生命以終極的解釋,科學也無法在根本的意義上帶給人類自由。在毫無盼望之際,我發出了心靈的呼喊:上帝(救世主)!你在哪裡?

神揀選了我,引領我到祂的身旁。終於,我走入了教會。在那裏,我似乎看到了夢寐以求的光亮,慢慢地照亮了我幽暗的心靈。在那裏,主說:我就是道路、真理、生命。在那裏,我體味到前所未有的愛、慰藉與甘甜。我帶著永生的盼望與終極的關懷投入神的懷抱。

信主之後,我彷彿經過身心皆碎的漫漫旅程,突然回到了家鄉一般。對一個只願將自己的心靈寄託在最能釋懷之地的人來說,神對我的呼召,便是那具有永恒魅力的靈光所在。但這只是新生命的開始,不是結局。進入了充滿愛的神家之後,我步步尋求,渴望「超凡入聖」;然而成長路上深深淺淺、跌跌撞撞的印記,使我慢慢領悟到自己屬靈的生命就像剛出生的嬰兒,一切要重新來過。一方面,我越來越看到自己的污穢,看到自己「我行我惡」而不自知,看到自己時常自高、不順服基督,也看到自己心思或偏於邪、失去了那向基督所存純一清潔的心。但另一方面,神卻總不離棄我,祂讓我在試煉與管教中真切地體會到什麼是愛、公義與信實,更體會到祂雖將恩典白白賜給我,我卻不可徒受這恩典,總要作祂所喜悅的兒女。

現在,每當我的生命又走進雲遮霧繞的原始森林之中,神的引領便是我腳前的燈、路上的光;每當我面對辦公桌前的雜亂、耳聽機器的轟鳴、面臨艱難的生活、在現實中痛感生命力失喪的時候,神的話語總能給我生命的啟示,把我領回到寧靜親切、充滿愛的氛圍之中。因此我的雙腳踏定了主的路徑,我的心向主說:主啊,願你時刻

用聖靈充滿我,用寶血潔淨我;
以真理教導我,以聖形鑄造我!

作者來自深圳,九七年移民加拿大,九八年開始來信友堂聚會,次年復活節受洗。目前參與主日招待事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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