In His time,
He makes all things beautiful

岳 蕾

在神的禮物

結婚七年不是沒想過要孩子,但常有各樣的事打斷這個計劃。出國後的奔忙,更使我們離這個計劃越來越遠。以至到後來,朋友都排了隊等著生,我卻還覺得時間未到。直到有一次看到一篇見證說:主會先預備好你的心,然後把祂的產業賜給你。這時,我才試著求神來預備我的心。

神的預備很是奇妙。九九年九月我在「恩典夠用」的經句前流淚禱告要一個孩子時,才知道我的心已經預備好了。在那個禱告中,我向神「挑戰」,要神在十二月給我一個孩子,我則向神保證兩件事作為交換:一,不論將來發生什麼,我都把這個家好好地維持下去;二,我會一輩子信靠神。且不說禱告當天及那之後我和先生之間美好的變化,讓我體會到神所賜的恩典遠超出我的所求;更奇妙的是,三天之後我發現當我那樣禱告時,我其實已經懷孕了。

我想,這個孩子是祂所賜、祂所保守的,因此在給孩子起英文名字時,心裡強烈的願望是要用「神的禮物」這個意思。我挑了好久,最後決定用「Jason」,迷迷糊糊地以為這名字的意思就是「神的禮物」。

神是拯救者

從懷孕開始,我就將一切都放在了禱告中。從選醫院,定醫生到後來離開工作,神一路都為我做了最好的安排。事後也證明,一切的安排都是為了「拯救」那個時刻的到來。

發現我患了妊娠中毒症,實在是很戲劇性的過程。按常規,孕婦懷孕二十八週時要驗一次血糖,結果顯示我的指數有一項小小超標了,得到省立婦女醫院接受血糖監控的輔導。沒想到在醫院的例行檢查中,才發現血糖的毛病還在其次,令醫師擔心的的是我有蛋白尿和高血壓。一星期後再去複檢,血糖控制住了,血壓卻攀升到160/110。我的專科醫師要我立刻住院,而且非常嚴肅的說我處在危險中,孩子可能要引產。我當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我懷孕才卅二週,離預產期還遠著呢。

回家的路上,送我去診所的朋友偷偷查看我眼睛,說:「你沒哭吧,要是我準得哭了。」我說:「我才不哭呢,我覺得氣忿。別人生孩子都沒事,憑什麼我就這麼倒霉!」回到家,開始收拾住院需用的東西。洗漱用品外,自然少不了幾本孕婦需看的書和一本《聖經》。查看了幾本書中有關妊娠中毒症的章節,發現我符合了所有症狀,這才有點心慌,打電話叫正在上班的先生回來。去醫院的路上,兩人默默無言,不知前面等待的是什麼。我只對先生說:「你可得天天來看我。」

住院當晚,血壓高達190/120,尿蛋白三個加號。一位白髮大牌醫生對我說:「我們權衡了一下你們母子的平安,決定引產。因妳的孩子還小,我們先用藥控制妳的血壓,同時注射兩針,讓孩子的肺成熟,注射後二十四小時引產。」

接下來就像演電影似的,我全身吊著瓶瓶罐罐,躺在床上被推入有門無窗的加護產房,一進去就是沒日沒夜的六天。醫師事先解釋過所用的藥會引起頭暈、嘔吐及四肢無力,我卻絕沒有想到他說的副作用是那麼強烈:生之前的五天及產後一天完全癱在床上,連舉手都困難,翻身更是不可能。起初兩天任何入口的食物都會吐出來,後來加了什麼藥,不吐了,但整整五天吃的東西沒有我現在半天吃的多。再加上檢測頻繁,一覺頂多睡一個多小時。老公和我一樣,那六天沒睡過一個整覺。其它的時間,他就是圍著我的床前床後給我按摩。那六天裡最踏實的一覺,就是因為先生握著我的兩隻腳,握了一個多小時。

第一針讓Jason肺成熟的藥打了進去,十二小時後再打第二針,第二針後再等二十四小時才可引產。我並不急於孩子趕快生下來,只希望藥效能讓Jason多成熟一點兒。這期間,我頭腦還都很清醒,靜下來時,心裡使勁地問神:「為什麼?」為什麼神讓我的妊娠這麼不順利?一百個孕婦頂多只有五個患妊娠中毒症,憑什麼我是其中之一?神不是給過我應許,祂會保守這個禮物嗎?祂給我這樣的經歷,祂的旨意是什麼?我知道神愛我,祂保守我到今天,祂給了我無數的恩典,那祂為什麼不醫治我呢?在我們覺得自己的信心不夠時,先生給教會的姊妹打了電話,請求禱告上的援助。真是感謝主,事後才知道,教會中有那麼多弟兄姊妹在為我們禱告,與主同工。

正因為有弟兄姊妹的代禱,我經歷了神的又一恩典。四月三日凌晨,引產已二十六小時了,麻醉師來到我的床前,向我介紹生產中麻藥的使用法。因為我有高血壓,他建議我使用麻醉,又說這種脊椎麻醉一般不會造成感染,但為了保險起見,他們都用些抗菌素。他問我有沒有藥物過敏。我粗略想了一下,覺得沒有。於是他打個手勢,護士便在我那堆吊瓶裡又加了一種藥。離開之前,他隨口問我還有什麼問題沒有。這次我多話的毛病可救了我的命(其實還是主在作工)。我說:「現在已經凌晨三、四點了,我知道你已經累了。」這位麻醉師居然還跟著點頭,「所以當你給我麻醉時可千萬別看我的眼睛,因為我是又睏、又累、又暈,我不想你受我的傳染。」當時大家都笑起來了。就這一句話的功夫,我覺得渾身發熱,頭輕飄飄的,我問他在我的藥裡又加了什麼。他馬上警覺起來,說:「抗菌素呀,你覺得怎麼了?」我一說症狀,他立刻命令護士停了藥。原來他用了青霉素,而我並不清楚自己是對青霉素過敏的。護士火速遞出抗過敏藥後,麻醉師當機立斷地將藥注射進我右手靜脈中,居然一次成功,救了我的命。入院這五天裡我早已因腎功能下降的緣故,水腫得比剛入院時還厲害。入院當晚,三個護士扎了六針才找到靜脈,所以這次靜脈注射一次成功簡直是個奇蹟。回想這一幕,真是可怕,如果不是我多嘴多說了幾句,等他走後藥效一發,小護士得跑出去找來醫生才能救我,那我母子的命就真是危險了。害怕之中,還是有個聲音壓抑不住地在我心底響起:我真是倒霉透了!主啊,你在哪裡?

雖然打了催產針,但因為受到降血壓藥的影響,引產已廿八小時了,宮口才開了三釐米。值班醫生決定給我破羊水,如果羊水破了還不生,就只能手術了。這時我已疲憊至極,也非常焦慮。我說我想放棄了,直接手術吧,我自己生不出來了。醫師其實也覺得希望渺茫,但還是鼓勵我最後一試,畢竟高血壓病人手術也有大出血的危險。

羊水一破,宮縮的疼痛忽然變得不可忍受。在這死去活來的疼痛中,我心裡一直在呼喊神來救我。恍惚間,耳邊輸液泵單調的聲音,化為天使唱聖詩的歌聲。那歌聲平靜悠揚,雖然歌詞聽不懂,但似乎帶我脫離了劇痛。當理智回到現實時,身體立刻再度被疼痛所占據。然後聖詩又出現了一次,帶我脫離了劇痛。又不知過了多久,突然有個聲音驚喜地喊著:「看見Baby的頭頂了!」我查看老公的表情,他正樂得眼裡放光。心想,這應該是真的了。接著,在醫生的引導下, Jason出世了,響亮的哭聲是對神的讚美。

我獨自靜靜地躺在床上,心裡還是不敢相信生命是這樣誕生的。人體是這樣的奇妙,一旦進入生產過程,一切就都像預先設計好的,不再受我們的意志所控制。這使我心服口服地體驗到只有高於我們智慧及能力的神,才是偉大的設計師。

突然想起進醫院前,再次翻看「起名冊」時,發現兒子Jason的名字不是「神的禮物」,而是「神是拯救者」。不覺心裡驚嘆神奇妙的救恩。祂從創世之前就揀選了我們,現在這救恩更豐豐滿滿地賜給了我。

也想起八個月前,我向神禱告要一個孩子時向神的第二點保證,「我要永遠信靠祂」。這一點是多麼地自我中心,「永遠信靠祂」豈是自己能決定的?如果沒有神的恩賜與保守,我們很可能會背離神。小信的我,豈不是曾在心裡悄悄抱怨過「我真是倒霉透了」?但感謝神的大愛,祂不但勝過了苦難,而且讓我看到,在這個世界上苦難有多深,祂的恩典就有多大,並且連搖帶按,上尖下流地賜給我們。

以前我禱告是憑著信,我和神的交通是憑禱告和神的回應;但我看神總好像中間隔著一道紗,我可以感覺到祂,卻「看不見」祂,祂對於我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天父,在天空中的某一位置上。因此,當我需要祂時,我總是在尋找天父,呼喚天父快來。而現在,因著我的信和求,也因著神的恩賜,我們之間的紗拿開了。神讓我通過這次生產的過程經歷了祂,讓我瞎眼得看見。神並不是在高天之上的某個信息處理站,祂卻是無所不在,也在信靠祂的人的靈裡。如今,每當我想到神,我便似乎是處在一個無邊無際的宇宙中。我,渺小得不及一粒塵埃,而神不再只是一個天父的形象,祂是大而可畏的全能者,萬有都歸於祂腳下。每當想到這些,我便不自覺地戰慄,第一次深切地體會到「敬畏」這兩個字。對神的小信,也是褻瀆神。想起《約翰福音》十一章中耶穌讓死人拉撒路復活的記載。耶穌看見馬利亞在絕望中哭泣,就「心裡悲嘆,又甚憂愁」;面對這些可悲又小信的人,「耶穌哭了」。當我一次次呼叫,尋找主來救我時,面對我的小信,我們這無處不在、無所不能的天父不知是不是在心裡悲嘆,又甚憂愁,這世人是何等的小信呢!

有人問,還敢不敢再生了?我說再也不敢了,沒有勇氣再去面對一次死裡逃生的經歷。但神讓我看見,兩千年前耶穌是怎樣放棄天上的榮華,道成肉身,來到這個世上為我們捨命的。祂明知道前面等待的是痛苦的死亡,卻還是成就了父的旨意,這是怎樣的一份順服與犧牲的愛。

回家的路上,真正感覺到三個字「Life is beautiful 」。神在人看似最倒霉的經歷中,賜給了我一切,也成全了我的禱告。

耳邊,那天籟還在繼續:

In your time, You make all things beautiful.
Lord, my life to You I bring;
May each song I have to sing
Be to You a lovely thing, in Your time.

後記

信主三年多,這是第一次寫見證來傳講神的榮耀。願我的筆能為神所用,因為祂是配得讚美的主。這篇文章也算是我送給出生時僅三磅二盎司的兒子的禮物。時常想像將來他長得夠大時,會偎在我的懷裡,聽我一遍又一遍講他出生時的事情。講述神如何地與我們同在,也講述教會弟兄姊妹的禱告,還講述媽咪在產後是如何地喝了百家湯、吃了百家飯,才能把他養得這麼好。兒子一定會聽得入迷,纏著我講一遍,再講一遍。希望神也同樣得著他的靈魂,因為神是他的拯救者。

作者來自北京,九六年聖誕節在信友堂受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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