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由的戀歌

黃君華

我那一年,我二十歲,獨自離家到南方去工作。周圍的人都稱讚我勇敢灑脫,一個小女孩也去風風光光闖世界了。但我心裡知道不是這個原因。自己也不是勇敢的人,只是在年少的心中,生命的躁動不安以及對自由強烈的嚮往讓我的腳步不能停留。

就這樣,帶著少年人特有的迷茫和期待,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城市。短暫的適應期過後,我的生活從忙亂興奮逐漸步入正軌。靠著自己努力,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;工作之餘,也結交了一些朋友。不是跟他們海闊天空地聊,就是周末一起去踏青。那個城市的大街小巷幾乎都留下了我們的足跡,城市的上空也飄盪著青春的笑聲。公平地講,命運待我不薄,我小小的世界繽紛多彩,生活也有滋有味--我並不缺乏短暫的歡樂。

只是心中總是莫名地徬徨不安,有種說不出的失落感。每當白天的喧鬧漸漸退去,必須面對自己時,我的心空蕩蕩的。我自認不是怕寂寞的人,但生命本身那種刻骨銘心的孤獨讓人心痛。「人生真的不過如此嗎?」「這世上有沒有真正的自由呢?」這些來自心靈深處的呼喚讓人夜不能寐。它使我不知所措,卻又無處閃躲。我反覆說服自己,要知足常樂,平平淡淡才是真,但那顆躁動的心就是不肯受安慰。

另一方面,在我生活的那個商業都市,新潮思想層出不窮。我任由自己浮沉在一個個撲面而來的洪流中,起初覺得新鮮有趣,有一天才猛然意識到,不知不覺中,自己以往痛恨的東西,慢慢習以為常了;曾認為絕對是錯的事情,在後現代思潮中似乎也情有可原了。真、善、美的標準變得越來越模糊,彷彿是可以各憑所好挑揀的商品似的。

這一發現讓我怵目驚心。自認為是對生命極其認真,視自由為至寶的人,何時變得麻本不仁、面目全非,任由世界擺佈?震驚之餘,傷心地自問:我真已無夢可作了嗎?

兩年前,我還是揮別了那個再也無夢可作的城市,又一次踏上行程,飄洋過海來到北美。只不過和很多來新大陸尋夢的人相比,我已缺乏原應有的激情和憧憬。我會在這兒找到真自由嗎?還是會在西方眼花撩亂的思潮中迷失?我全然不知。雖盡量打起精神安排下一步路,但我知道,我的心是黯淡的。

一個偶然的機會裡,經朋友介紹來到了信友堂。當時的印象是教會的人都很友善,很熱情;但他們談論的話題,唱的詩歌,以及牧師的講道,對我來說卻是個完全陌生的世界。看著他們哭,看著他們笑,看著他們動情地讚美,我覺得自己是個局外人;但是他們所講的「那位神」卻也莫名地吸引我,讓我好奇地想知道究竟。

當時的我對於為何要信,心裡可以說有十萬個「為什麼」要問。正好那段日子,我還沒有開始讀書和工作,因此有很多時間可以埋進從朋友借來的書籍裡。這些書向我打開了一個全新的世界,讓我思考很多從未想過的問題,也轉變了我很多的觀念;再加上兄弟姊妹不斷地「狂轟亂炸」,很多理性方面的問題我不久就「繳械投降」了。另一方面,我雖然聽過很多人作見證,講自己如何經歷神、禱告如何蒙應允、或是信主後如何平安喜樂,覺得他們說得都沒有錯,但是經驗也不足以証明這信仰就正確啊!因為有這個障礙在心裡,我對神和自己個人的關係覺得模糊不清,始終不能跨出信心的第一步。每當有人問我是否已相信時,我都說還需要時間。

記得那天晚上讀聖經時,讀到兩節並不陌生的經文:「世人都犯了罪,虧缺了神的榮耀」(羅三23);「你們必曉得真理,真理必叫你們得以自由」(約八32)。不知為什麼,在那個時刻,這兩段經文深深地扎進我裡面。想到自己走的心路歷程,想到自己在這個世上飛蛾撲火般地尋找自由,我忍不住哭了;覺得像個迷路的孩子被大人領回了家,既委屈,又受安慰。我終於願意卸下僅餘的一點可憐的堅強和驕傲,向神懺悔。那一夜,我作了第一次出聲的個人禱告。

神以祂永不停息的呼喚,終於使我投進了祂的懷抱。祂以深刻細膩的愛來安慰我受傷的心,為我解下罪的鎖鏈,親手為我穿上了自由的衣裳。擺脫了罪的捆綁,我終於找到了苦苦尋求的自由。回想來時路,我覺得自己像在原野上拾荒的孩子,卻收穫了整個秋天。

「我若展開清晨的翅膀,飛到海極居住;就在那裡,你的手必引導我,你的右手也必扶持我」(詩一卅九9)。我依然是這個世界的流浪者,因我是在地上思念天堂的異鄉人;但今生今世,受真理規範、引導、扶持的自由必將伴著我,直到我抵達永恆的驛站。

作者來自河北,九八年移民加拿大,九九年復活節在信友堂受洗。現參與本堂文字及圖書館事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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